林顿．希斯克利夫-Nostalgia

林顿x哈里顿

第一章

林顿拉着埃德加舅舅的手上了马车，对未来的生活惴惴不安。

他的母亲伊莎贝拉病重那会儿总是躺在床上抱着他，摸着他那亚麻黄的头发，“以后你就要和埃德加舅舅住到画眉田庄了。”

林顿丝毫没有怀疑自己要和舅舅住在一起的事实，也从不去想他的爸爸。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他爸爸死了。只是好奇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舅舅，但伊莎贝拉没有说。

他紧了紧身上那件暖和的、毛皮镶边的披风，埃德加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把他往怀里搂了搂。

林顿一向很讨厌陌生人的触碰，那种微妙的恶心让他感觉有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有时简直能让他将肚子里的酸水吐到泛黄，原本孱弱的身体更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伊莎贝拉时刻注意着，很少带林顿出门，常年待在房子里让林顿的皮肤显得苍白而近似透明，隐隐看见淡青的血管，即使南部热烈的阳光也不能叫林顿苍白的皮肤显现一点健康的颜色。

但不知道是不是血缘的奇妙关系，抑或是伊莎贝拉口述中画眉田庄的美好，林顿很是依赖这埃德加，即使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阳光透过马车的车窗打在埃德加的头发上，那梳的很整齐的头发闪着细碎的金色光芒，温柔的淡蓝眼睛里藏着海一样深的哀愁。他吻了吻林顿的额头，喃喃说：“睡吧，睡一觉就到家了。”

路上很是颠簸，林顿打记事起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旅途，他被颠的有些晕，侧了个身，躺在埃德加的膝盖上从大衣下探出手来小心翼翼地勾着埃德加纤瘦的腰闭上了眼睛。

林顿睡不着，他闭着眼睛幻想着将来的生活，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伊莎贝拉患病的时候他哭个不停，时间久了也就渐渐麻木了，仿佛觉得母亲的离世倒是一种解脱。他迷迷糊糊中听见荒原中传来诅咒的低雷，突然在他的耳边炸响。

林顿惊得猛然起身，头顶打到埃德加的下巴，他心有余悸，那地狱里飘来的声音似乎还在他耳边回荡，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抬眼看了看窗外，阳光晃眼的让人眼疼。

奇怪。

埃德加揉着泛红的下巴，拍了拍林顿的后背，轻声说：“马上就要到了。”他撩开帘子给林顿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庄，一个小姑娘张开双臂往这边跑来。埃德加脸上难得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林顿却像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睛，他后退似的朝角落缩了缩，裹了裹身上的大衣。

埃德加没有注意。

看见自己那天使般的女儿朝他跑过来，埃德加顿时感到无比的甜蜜，全身心都快融化成黏糊糊的奶油冰淇淋。他的凯茜怎能不叫他满心欢喜呢？这个小天使是凯瑟琳留给他的唯一礼物。埃德加探出脑袋朝凯瑟琳挥手。凯瑟琳一看见她爸爸的脸从车窗里向外探望，就尖叫一声跑过来。埃德加下了车，差不多就跟她一样迫不及待，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小林顿太阳穴突突地疼起来，他闭上眼睛，眉头皱起，神色中透露出病态的乖戾。

埃德加去马车厢里把小林顿抱下来。“这就是你的表姐凯茜，林顿，”他说道，同时把他们的两只小手放在一起，高兴地说：“她已经很喜欢你了；记住，今天晚上可不能哭，你哭了就要叫她伤心啊。快点高兴起来吧；这次旅行已经结束啦，多休息休息，怎样开心就怎样好啦。”

林顿一言不发，勾紧了埃德加的脖子。他本能地不喜欢凯瑟琳，都看不见自己明明都这么伤心了吗，这黄毛的丫头还开心的要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真是没心没肺。

“埃德加舅舅，我想上床睡觉。”林顿小声说，避开了凯瑟琳的招呼，往后缩，又把几个手指伸到眼窝去抹快要掉下来的眼泪。

凯瑟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弟刚刚死了妈妈，又经历了长途旅行，想到这里她也难过起来，哭丧个脸，和她父亲一起走到屋子里。

埃德加把林顿放在椅子上，林顿呜咽着抗议：“我才不高兴坐什么椅子呢，咯得屁股疼。”他拽着埃德加不肯撒手，

“那么我们坐沙发吧，爱伦会给你端茶来的，”埃德加很有耐性地跟他说道。

小林顿拖着脚步慢慢地走过去，躺了下来。凯瑟琳搬来了一只搁脚凳，连同她的茶杯，放在他身边。

一开始凯茜只是默默地坐在那儿，可她好动的天性就叫她闲不下来。她看着小表弟，越看越快活，她老早就巴望着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男宠，图书室里厚重的书柜上摆着的一排排不切实际的浪漫小说让她鬼迷心窍，没有玩伴的她自顾自地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凯瑟琳可是公主！在家里呵斥着爱伦和其他女仆尊称她公主殿下，拉着小马敏妮嚷嚷着让埃德加去集市上给她买一个男宠。大家都被这骄纵的小公主弄得不胜其烦，却也由着她的性子。

凯瑟琳看着林顿，心神荡漾，开始抚摸起他的鬈发来，真实柔软的触感比丝绒还好。凯瑟琳情不自禁去亲他的脸颊，把他当作一个婴儿似的。她坐在小板凳上把手支在膝盖上拖着下巴，双眼滴溜溜地打量着这位只比她小六个月的表弟。这个小家伙比凯瑟琳还矮了半个头，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精致而苍白的脸蛋像个毫无生气的洋娃娃，可那双眼睛倒是要比死娃娃活溜一点，但也活溜不到那里去，只不过想要什么东西了，才稍微动一动。

凯瑟琳越看越喜欢，伸手去捏林顿的脸蛋，林顿把凯茜推开，气鼓鼓地不许她靠近，“叫我凯茜，”凯瑟琳拿着一颗糖逗弄她可爱的小表弟，林顿抿着嘴，垂下目光伸手去抢，凯瑟琳不让，争执间茶杯掉了下来，棕褐色的茶水溅到了凯瑟琳漂亮的裙子上，她瞬间变了脸色，小公主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扬起巴掌飞快地要打，林顿好不害怕，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簌簌发抖，眼看着又要哭了起来。

“凯茜，小点动静。”埃德加温和的声音，更像是一种包容和纵许。林顿心凉了半截，他直觉得自己以后少不得要受这个所谓“表姐”的欺负，害怕地“哇——”地哭了出来。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虫，又不敢放开来哭，抽咽得直打嗝。

这倒是叫凯瑟琳不好意思了，她眨了眨黑色的眼睛，慢慢把手放下来，轻声去哄这个好哭鬼，还做鬼脸逗他笑，这倒着实使他高兴了些，他原本就是比婴儿好不了多少啊，哭得容易哄起来也容易，林顿擦干了自己的眼睛，还流露出淡淡的一笑。

喝完了茶，埃德加把两个孩子送到楼上睡觉。林顿哭闹着不许舅舅离开，埃德加只好等到林顿睡着了才下楼。

埃德加刚刚下楼就被女仆爱伦领到了书房里，那里有着希斯克利夫派来的老约瑟夫在等他向他索要孩子。

老约瑟夫在桌子的那一边站定了脚跟，两只拳头抵住了手杖的头子，开始提高了嗓门发言了，他鼓起单薄的胸膛，发出呼哧呼哧仿佛从破风箱里拉出来的声音——

“希斯克利夫派我来要他的孩子，我要带着他回去。”

埃德加·林顿双手握紧了拳头又放松下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去转告希斯克利夫先生，”他平静地答复道，“他的儿子，明天就送到呼啸山庄去。现在他已上床睡了，他太累了，这会儿再走不动这么多路了。你还可以转告他，小林顿的妈妈伊莎贝拉希望由我来负责教养他。这孩子健康太差了。”

“放屁！”约瑟夫嚷道，把他那根手杖在地板上砰地一击，装出一副全权代表的神气。“都是放屁！别给我来这些废话！希斯克利夫才不管那个死老娘们说了什么，也不管你，他就是要他的孩子，我就是要带他走，死的活的我今天都要带走！现在你听明白了吧！”

“今天晚上你办不到！”林顿断然地回答他道。“给我马上下楼去吧，把我说过的话去跟你的东家说一遍。——爱伦，带他下楼去。——快走吧！”

他抓住了这怒气冲冲的老头儿的膀子，往上一提，算是帮忙，叫他快快动身，等他一走出屋子，随手就把房门关上了。

“很好哇！”约瑟夫拖长着声调叫道，“明天，他亲自上门来啦，再把他推出去呀——看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