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stalgia

狐臭先生和没有狐臭的狐狸小姐

01

狐狸小姐打出生起就没有狐臭。这可愁死了她的爸爸妈妈。

大年初一那天，别家狐狸都欢欢喜喜地过新年，狐狸小姐一家挤在窄小的洞穴里，愁云惨淡。

狐狸大姐凑上来用尖尖的鼻子嗅嗅她的妹妹，摊开爪子摇摇头，“没有狐臭。”

狐狸二姐站在洞口嫌弃地尖声嚷嚷，“我才不要一个没有狐臭的妹妹！难闻死了！”

狐狸妈妈，两眼一翻，四肢僵直，晕了过去。

02

学校里没有狐狸崽子愿意和狐狸小姐玩。

狐狸小姐裂开嘴，傻兮兮地对着别的狐狸笑。他们都像看见狗熊似的避开了。

气味是动物界认同同伴的方式，没有狐臭的狐狸还是一只正宗的狐狸吗？

狐狸小姐在学校里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角落，也不敢去闻别的狐狸身上的狐臭，虽然她很喜欢，也很渴望。

03

狐狸小姐在这一带的名声很不好，因为她喜欢和别的种族的小动物混在一起。

狐狸妈妈教育狐狸小姐这样子不好，不守狐道，像个到处招惹的骚狐狸。

狐狸小姐嗯了一声，转头又和小豪猪，小土狼，小水獭，小臭鼬一起在泥坑里打滚。

“你看你自己还像不像一只狐狸！你都没狐臭，再这么疯你看看你还有没有狐狸要娶你？”

“你们本来就没把我当成一只狐狸！没狐狸要，我乐意！”

04

狐狸大姐和二姐都出嫁了。狐狸爸爸妈妈一边收了几十条鱼，笑得嘴都合不拢，一边对着狐狸小姐叹气。

狐狸小姐咬咬牙，擦干眼泪，出去找到多年的老友臭鼬。

“臭鼬哥，你好，能看在咱们多年好朋友的份上娶我为妻吗？”

“小狐狸，虽然你很好，但是我更喜欢一个和我同样臭，不，最好比我更臭的臭鼬妹妹。”

狐狸小姐找到土狼，土狼正在跟踪狮子，打算偷点狮子的剩菜剩饭。

“嘘——小狐狸，别出声，等饭到手了爷分你一份。”

狐狸小姐看了看土狼分给她的那块鼻屎大的肉，吞下了然后默不作声走了。

“下次就是你请客了啊，爷要吃新鲜的。”土狼流着口水，狼吞虎咽。

“知道了知道了。”

05

狐狸小姐来到城市，她听说在城市里很多人都有狐臭。

“太好了，不是狐狸的人类都能有狐臭，只要找到他们，我也能有狐臭了。”狐狸小姐很开心。

她在马路边的花坛里住下了，每天守在斑马线旁边，坚持不懈地闻着行人有没有狐臭。

“唉——从来没有闻到过像狐狸身上那种味道呢？”

直到有一天，狐狸小姐碰到了一个人，这个人周围三米内没有任何人靠近，狐狸小姐敏锐地听到其他人议论纷纷。

“有狐臭，难闻死了。”

“也不知道喷点什么东西盖一下吗？”

“你别让他听到了，狐臭那玩意儿盖不住，越盖越恶心。”

狐狸小姐很疑惑，这不是她熟悉的狐臭。但是周围的人都在这么说，她只好半信半疑，悄悄跟踪起了这个人。

06

狐臭先生在家门口发现了一只晕死的狐狸。（顺便一提，狐臭先生对面的邻居已经被熏走。）

他把她捡起来，放到狗窝里。（原来的狗离家出走了。）

狐狸小姐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那个男人在厨房里挥舞着菜刀哐哐哐做菜。

鲜鱼的香气飘来，狐狸小姐流下了哈喇子。

“吃吧。小狐狸。”狐狸小姐不好意思继续装下去，蹑手蹑脚从狗窝里探出头来。

她惊讶地发现这个男人厚厚的眼镜下，眼睛居然是那么温柔。

狐臭先生给小狐狸洗了个澡，狐狸慵懒地喟叹一声，真舒服。

他警告狐狸不许上床，就像警告多年前的那只笨狗一样。

不过那只笨狗懒得理他，这只狐狸却滴溜溜转起了眼珠子，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07

晚上，狐狸小姐就溜进了狐臭先生的卧室，钻进了他的被子里。

她躲藏在狐臭先生的腋下，左嗅嗅右闻闻，那里好像是味道的源泉。

这是狐臭吗？狐狸小姐疑惑，她怀疑来城市久了自己鼻子被汽车尾气污染太厉害，已经分辨不出狐臭是怎样的了。

但不管怎样，狐狸小姐不讨厌哦。她来城市很多天了，一直风餐露宿，狐狸小姐用鼻子在狐臭先生咯吱窝底下拱了拱，然后翻了个身，沉沉睡过去。

是安心的味道。

08

狐臭先生的妈妈打电话催他去相亲。

狐臭先生和马尾女坐在咖啡店，体贴地对马尾女说：“不用太勉强，早点回去没事的。”

马尾女如释重负，一直在憋气的她一下子放松了，结果吸进了更多气体，眼泪都出来了。

狐狸小姐从狐臭先生的衣服里探出头来，马尾女一下子被小狐狸吸引了，都忘记憋气了。

“好可爱，原来是它啊。我能摸摸吗？”

狐狸小姐忍受了10分钟的撸毛，然后困惑地看着马尾女一边闻自己的手一边大声呕吐一边逃跑了。

狐臭先生把狐狸小姐头按回衣服里，借来拖把帮忙拖完地后回家了。

09

所谓萌即正义。

通过马尾女的对外宣传，原本对狐臭先生避之不及的同事（尤其是女同事）现在都一个个和狐臭先生热情地打招呼。

还有人特地登门拜访。

“一点点气味在可爱面前不值一提。”麻花辫捏着鼻子摸着狐狸小姐毛茸茸的尾巴。

“啊——原来狐臭是这个味道。”年方二八的程序员戴着N95口罩把狐狸小姐抱起来，命令道，“给我变！”

“李工，你早说你养了一只狐狸不就行了。大伙还以为你——”破洞牛仔裤话说一半，就被短发女踩了一脚。

狐臭先生笑了笑，回到书房里不出来。

狐狸小姐刚开始的时候听到对话很高兴，终于有人说她有狐臭了。

看吧，没错，有狐臭的狐狸是很受欢迎的，无论是在狐狸界还是在人类世界。

她其实在悄悄地用着狐狸特有的秘法，把狐臭先生的狐臭给吸走，现在的狐臭先生是没有狐臭先生，而没有狐臭的狐狸小姐有了狐臭。

可是没有狐臭先生好像很落寞。他以前就好像有点落寞，现在更落寞了。

狐狸小姐心里酸痛起来，钻回狗窝里用大尾巴捂住脸，拒不见人。

同事们一个个等不到狐狸小姐出来都散了。

10

狐狸小姐打算把狐臭还给没有狐臭先生，但她在走到书房门口愣住了。

原来在人类世界狐臭是不好的啊，有狐臭原来才会被孤立啊。

没有狐臭先生哭着说他是个懦夫，不敢告诉别人狐臭都是自己身上的不是狐狸小姐的。

没有狐臭先生哭着说他憎恶自己身上的味道，狐狸小姐想到了她也同样憎恶自己身上没有味道。

狐狸小姐想了想，她要吸干净原来的狐臭先生身上的所有味道，然后偷偷溜走，再也不回来。还给狐臭先生一个干净清新的世界。

毕竟，自己偷来的视若珍宝的狐臭也是狐臭先生一直讨厌的味道呢。

11

狐狸小姐走了，没有狐臭先生很伤心很伤心，他不知道狐狸小姐是否是像很早以前的那只狗一样离家出走了。

他出门上班，惊讶地发现周围居然有人有意无意地凑过来，还有人夸他，你好香啊，还有小女孩问，用的是什么香水。

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在没有狐臭后，终于有人发现原来都狐臭先生其实是个大帅哥了。

现在没有狐臭先生被安排了更多的相亲，但是他都索然无味，只想着那个眼神亮晶晶的小狐狸，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回来。

12

狐狸小姐回到了自己的家，带着一身浓郁的来自人类的狐臭，然后被赶出了家门，被教训再也不要回来。

她的老友们一个个都远去了，成家的成家，潇洒的潇洒，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

她孤零零地回到了城市里，只敢夜间出来活动，一身狐臭总是很容易暴露自己的踪迹，稍不留神就会被打。

一个雨天，她寻找食物的过程中偶然路过最初的那个斑马线，意外发现没有狐臭先生在站在那里举着伞，呆呆地张望。

好像是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没有狐臭先生冲向狐狸小姐的方向。

红灯闪烁，没有狐臭先生跑到路中间怏怏地走回头。

雨水滂沱，即使是浓郁的狐臭味道也被冲刷一干二净。

绿灯闪烁，没有狐臭先生走过斑马线到了对面，没有小狐狸的影子。

自从小狐狸失踪后，他每天下了班都在这里等候。等到深夜再走回家。他知道他们的初遇就在这里，那只傻狐狸跟踪着他，还躲到家门口装死，多可爱。

没有狐臭先生回到了家，门口躺着一只晕死的湿毛狐狸，瘦骨嶙峋，气味异常难闻。

他手指颤抖，触上了那脏兮兮的结成块状的毛皮，小狐狸张开嘴巴，弯弯眼睛，好像在冲着他笑。

13

没有狐臭先生又变成了狐臭先生，狐狸小姐却没有恢复成没有味道的狐狸小姐。

那又如何呢？至少他们现在都很开心。

狐臭先生把狐狸小姐伪装成一只狗，每天带着她去没有的小河边散步。

一人，一狐，两相伴，足矣。